【Royjay】星期六 08
* 普通人AU，没有超能力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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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的身侧的床铺空空的，厨房正传来浓郁的煎蛋香气。
“酒吧那边没关系吗？”罗伊随便翻了件不知是谁的背心套上，趿着拖鞋走到餐厅。桌上摆着做好的三明治，罗伊抬起面包片单独抽出火腿塞到嘴里。
“我给迪克发信息了，他帮我挂了关店的牌子。”杰森拿着平底锅走过来，抬起罗伊刚吃空的面包壳子，见怪不怪地把煎蛋续进去。
罗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地凑过去从背后环住他，鼻尖在杰森后脖颈嗅来嗅去，“新换的什么沐浴露，你好好闻。”杰森下意识一低头看见自己新换的T恤上立刻多出几抹手指划过的油印。
他很有耐心地端着盘子拖了红头发的大尾巴踱到厨房，裁开两张新的油纸包了三明治，拿起其中一只塞进自己腰间不安分的手里。
“？”罗伊松开手臂退开一步歪头瞧他。
“我们去阳台吃。”杰森边说边走在前面，径直走到开放式的卧室阳台，单手一撑围墙坐了上去。罗伊正准备效仿，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回卧室拿了件运动外套给坦坦荡荡穿着短袖吹风的杰森披上。
“怎么想着在这吃？感觉你比我还浪漫主义。”罗伊慢慢吞吞地爬上围墙端正坐好。“现在话剧舞台都不搞罗密欧朱丽叶那套布景了。”
“因为你原来说希望以后有个这样的阳台，我们可以一起坐在上面看星星。”杰森三口两口把不大的三明治吃完，油纸揉了揉攥进左手心。
“原来？噢你说小时候。嗯……”罗伊努力皱眉思索一番，“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所以你才找了这么个公寓？”
“没有，只是巧合，”杰森坦诚，“就连你这句话我都是昨天才想起来。”
“也是。”罗伊笑了，“你为什么就记得个这个，你就不能记起点我更潇洒点的事吗？而且说真的，还说看星星，你看看这天。”
罗伊戏谑的语气一点没夸张，因为这么广阔一片夜空，愣是一颗星星都没有，沉沉夜色和下班后关了灯的写字楼剪影融为一体。
“因为月亮很亮。”杰森不回头地把纸团往后丢，传来正中垃圾桶的声音。
“月亮和星星为什么就不能共存呢。”罗伊若有所思地去咬他格外单薄的三明治。
“你知道他们只是距离远近不等彼此毫无关系的天体吧。”
“……”罗伊险些一口三明治哽住，“你的浪漫主义去哪里了？是刚才扔进垃圾桶的那个吗？是它吗？”他效仿着杰森往后盲扔，而从声音判断，很明显地，纸团在地上弹跳好几下。
杰森无言地扭过头盯他。
“别看我了，我一会儿会捡的。”罗伊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不是说要聊聊吗？从哪儿开始？”
“从进屋开始。”杰森把外套甩到罗伊背上，先一步跳下来，“想看月亮的话我把窗帘拉开。”
杰森把罗伊拉到床边并排坐下，“你想去自己成长的时候我还很欣慰,因为你总像个小孩子一样过分在意我。” 他拉过罗伊的手摩挲他常年打字写字在指尖留下的茧，窗外显眼的一轮明月把卧室照得一片亮堂。“欣慰有点太冠冕堂皇了，我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但你特别好。”罗伊不同意地瘪瘪嘴。
“这我倒是不否认。”杰森抬手把罗伊睡觉时胡乱束起来的头发解开，手指梳拢顺了，重新给扎了个紧绷绷的精神马尾。杰老板下手没什么轻重，罗伊感觉眼角都被提起来了。
我又不是啦啦队队长，罗伊小声嘀咕着扯了扯头绳，让头皮松弛几分。
“看看这个。”杰森从床头边的一口箱子里拿起一册明显小孩子才会用的彩色封面厚笔记本扔进罗伊怀里。
“日记？”罗伊念出封面的瞬间觉得有些烫手，手一抖差点记事本砸地上。
杰森点头示意他别那么多话。
好吧，老板命令。
罗伊听话地翻开，开始一目十行地扫视，他的阅读速度一向很快，但用在读喜欢的人的日记上却有点把握不好度，不知该快些看完还是慢些品读好。小孩子的日记是很好读的，尤其杰森不像他有滥用文字的坏习惯，杰森的日记简洁又直来直去，就像他的人一样，坦坦荡荡的。而日记的一开始是杰森还在当神父——对罗伊来说很陌生——的时期，这让他额外慢下来多看几眼。
“……我会去想‘如果我是他我该怎么办’，相信我，这招总是有用。布鲁斯又一次提醒我不要这么干了，我不明白大人都在纠结什么。管他的，无论如何我很高兴能帮上忙。”
罗伊认识杰森的时候小男孩已经变得少话而沉闷，这种明显的跃然纸上的雀跃和自豪让罗伊觉得新鲜又可爱。
罗伊翻动书页中发现里面按日期夹着不少巴掌大的小卡片，是和杰森很类似但更为成熟的字迹——或许反过来说杰森像他才对——末尾都会落款一个B，从“今天做得不错”到“我认为这样不妥”的参差评价应有尽有。
“布鲁斯？”罗伊询问。
“布鲁斯。”杰森附和。
“卡片写评语,”罗伊倒抽一口冷气，“我敢打赌他是那种不知道怎么夸孩子的家长。”
但看起来小时候的杰森也是为收到这些卡片开心的，不然它们也不会被这么整整齐齐地收好。
“后来发生什么了？”如果一切都这么甜蜜的发展下去，他和杰森也就压根不会相遇，所以一定有什么，成为了那个关键的“但是”。
“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杰森摊手，“硬要说契机的话就是有一天得知一个教众自杀了，在我第一次单独负责的，并且没能给出‘答案’的告解的第二天。”
罗伊放下日记本去捏捏杰森的手。
“在我的信仰里这是件很糟糕的事，不过哪怕不信教这也是件不小的事吧。其实关键不在这一件事，追溯根源的话可能很早我就压力过大了。去设身处地代入这种事，如果能替人找到出路当然是好的，如果不能，就只是单纯的把别人的痛苦在自己这里复制了一份而已。于是这个契机成了压垮了我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这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噢，你以前都不和我说这么多的，我是说住院的时候，”罗伊听得专心手上也没停下地往后翻，日记里逐渐开始有了他的影子，“‘室友是个很吵的红头发’，看来找到原因了。”
“罗伊。”杰森无奈地发出警告的声音。
“好吧，但这部分实在是太让人害羞了。”沉重的工作日志让罗伊为他的小鸟心酸。可到了住院部分，画风一转，自己就像个没有距离感的热情史莱姆一样黏黏糊糊地挤进了杰森日记的字里行间。最糟的是他直白的老朋友一点也没有吝啬对他的夸奖——大概杰森也没预计到会有给本尊看到那一天——夹在大面积阴沉沉的情绪里时不时闪着亮光扑入罗伊的视野。
“罗伊大概是是最接近我对好朋友的定义的人了。”我的天。罗伊捧住红红的脸颊，眼睛透过十指的缝隙往外胡乱张望，“这和直接看情书有什么区别。还是在你面前看，这是什么当面处刑手段吗？”
杰森用老父亲看待不争气儿子的慈爱眼神看了看罗伊。
“噢别这么看我。”罗伊索性把十指的缝隙并拢，让杰森彻底看不见他的眼睛和红通通的脸蛋。
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害羞又无措，罗伊拿起杰森的日记本挡住自己，结果里面的小卡片哗啦一声洒了一地。
罗伊：……
杰森：……
罗伊：老板别生气，我来按原样放回去。
“杰，你还有什么以前的东西吗？”
杰森默许着罗伊好奇地闪着大眼睛翻看从疗养中心取回的剩下半箱子东西。
毕竟也不会有比日记更羞耻的东西了。
“你是不是都会背圣经的？” 罗伊像发现什么宝贝一样蹿起来，他蹭了蹭陈旧书籍的封面，吹掉落得厚重的一层灰。
“以前的话确实会。”在像个皮卡丘训练师一样被翻来覆去过电之前。
“哇哦。”罗伊发出钦佩的叹服，用指腹摩挲封皮的字母凹痕，“我其实一直都觉得创世纪的第一章很有意思。”
“嗯？”
“第一天，神创造了光；第二天，创造了了空气；第三天，创造了水和植物；第四天，创造了星辰和昼夜；第五天，创造了鱼鸟；第六天，创造了走兽又创造了人，”罗伊顿了顿，“但这还不是第六天的结束，神让鱼鸟走兽成为了人的从属。而植物这边更有意思，‘神说，看哪，我将遍地上一切结种子的菜蔬和一切树上所结有核的果子，全赐给你们作食物。’”罗伊用了他在舞台上的腔调，声音清亮地在房间传出回响。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又落回日常的语调，“如果你是植物你会怎么想？”
杰森只好老实回答，我没想过。
“我在想，早在创世的时候神就已经决定好了，他赋予人生命，立下所有生命互相吞噬求生的规矩的开端。所谓的互相依存本质其实都是互相寄生，这可能就是荒诞最早的雏形吧。而我们微不足道的烦恼正是这个规律里运动的一粒芥子。把创世放到一周里看的话，我们的命运在星期六已经被确定好了。不过，”罗伊扭头看着杰森傻笑，“如果吃掉我能让你存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哪种层面的吃掉都可以？”
“？”罗伊看到杰森的往下飘的视线默然了几秒，严肃地板起脸，“那种层面的不行，我的腰真的很痛。”
杰森怀疑混着轻蔑的神情让罗伊不得不自证清白。他撩起上衣给杰森展示了一下自己腰侧两块碗大的淤青，控诉他惨无人道的压榨。杰森也觉得有点理亏地下楼买了管跌打药膏。
“躺下。”杰森冷酷地命令道。
“你要干什么？”罗伊紧张地把自己的裤腰系紧，狐疑地上下扫了两眼杰森，摆出提防发情期大猫的架势。
杰森的回应是把他按倒在床铺里骑在他腿上，掀起罗伊的上衣卷起来。
然后开始给他上药。
好色哦，罗伊感觉自己双手很久没从滚烫的脸颊上放下来了。
“话说回来，到底为什么要让我看你的日记？虽然我很开心你愿意和我分享。”罗伊偏过头，从指缝看窗外的月亮。
“我们之间存在问题而我们都想解决它，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杰森搓搓手心把药膏温热，“我之前觉得是你个人的问题，既然你害怕，那么我尊重你选择退一步，我可以就此袖手旁观。但我对自己的不了解影响到了我的判断。我们之间不只恐惧和爱是双向的，连造就我们的过去也已经纠缠成一团乱毛线。因此我们关系上的问题也是你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它们本质上成了同一件事，那我就不能只是旁观了。”
“这让我觉得我在拿你的过去绑架你现在的决定。”罗伊哂笑。
“我这么说不是因为多了这段记忆会让我许诺什么让步，也没有传达任何态度的意思。只是……”
“只是？”罗伊头转回来。
“只是既然是两个人的事，我要做的就是把完整的我给你看，”杰森指了指日记的方向，“看到我是怎样变成今天的我，又是为什么而困扰。这样无论你最终是决定彻底逃离，还是决定成长都能有更明晰的方向。
“我不会逃。”
杰森再次摇摇头，“我说了我没有在下判断，也不需要你立刻表明你的态度，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每一个选择。当下我只是给你充足的信息，让你能像个大人一样有准备地去作选择。”
哪怕亲密关系也要搞得像企业要出报告一样，按部就班地更新资料库，披露相关信息，然后作出科学决策。罗伊叹口气，这样的杰森可真是冷酷又迷人。
“至于现在的我的感受我也可以分享给你。事实就是我很喜欢你，近期应该也不会改变。这会让我更强地共感到你的彷徨，创作、爱情、信仰……我都有感受到——你看，负面情绪总比快乐容易共感得多——而我全都不能解答。你的彷徨会因而压在我的肩膀上，你有多重要它就有多重，然后复刻成我的彷徨。”杰森悠长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是我的问题，也是我们的问题。我想不出解决的方法，或许你可以，或许你也不可以。但至少我没有保留地和你聊过了，这样每一个可能出现的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罗伊一直知道杰森排斥被寄予希望，而这是第一次杰森亲口仔细地解释为什么。但原理了解得更详尽就会更有帮助吗？罗伊不知道，只感觉脑子不够用。他的脸皱成一团努力思索了一会，讪讪提议，“要不你别这么爱我？”
杰森摸摸罗伊的头，“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罗伊泄气得肩膀都垂下了些，“我以前和你说‘你不必对他们负责’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聪明极了，事实上也确实给你加了个很厚的护甲，看起来也把你保护得挺好的。”说到这罗伊又有点开心地吐了下舌头，“可偏偏到我自己出场的回合就都成了真实伤害，或者无视物理护甲的法术伤害之类的……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我觉得你应该少打点游戏了。”杰森好笑，“而且也不是只有真实伤害，”他亲亲茫然的罗伊的额头，“也还有真实的血量奖励，那同样也是无视护甲的不是吗。”
这也太犯规了，罗伊再次把脸埋进双手蒙起来，只留一对通红的耳朵在外面。
“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罗伊。而在我们一起得出最终的结论之前——”杰森俯下身，小臂撑在罗伊头顶。月光被他的身形挡住，罗伊全身都落在杰森的影子里。
“考不考虑搬回来住？”
最终一地狼藉的卡片杰森还是没能放心地只交给罗伊收拾，二人合力下好歹恢复原样地夹回了它们原本呆的地方。
“小杰鸟，这是什么？”罗伊捡起地板遗留的一个没开封的信封。杰森瞥了眼，空白的信封上什么也没写，两个脑袋瓜凑一起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名堂。
“那我拆开看看？万一是情书呢？”罗伊立刻满脸期待地请求许可。
杰森挥挥手表示批准。
“我看看——呃，”罗伊的声音忽然卡了壳，“还是给你吧。”
罗伊递过来的是一个歪七扭八的照片组合体。说是组合体是因为这实际是两张照片，一张是肉眼可见的是张全家福——很容易想象的，成员就是杰森的养父布鲁斯和他的其他几个养子们——大家西装革履地坐在庄重的幕布前。而另一张是穿着病号服的杰森，和照相馆标准制式形成强烈对比的，这张照片像是偷拍或者抢拍的，里面的杰森是个快步走开的侧影，并且显然步速没有为镜头放缓，晃成一个模糊的虚像，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人。
“布鲁斯给你的？”罗伊小心翼翼发问。
这次杰森没有及时地应和。他怔忡地盯着歪歪扭扭的照片粘合的胶带痕迹，他知道这一定是布鲁斯亲手贴的，因为家里没有比他更不擅长做这种事情的人了。在他们还是好搭档的时期就是这样，神父布鲁斯什么都做得好，也什么都令人尊敬，唯独在整理纸质材料上手忙脚乱。因而他的宣讲的讲稿也好，分发给教众的手册也好都是杰森帮他装订好再手工贴好封皮的，布鲁斯跟着他试过一次之后就永久被他赶出这项工程了。
而这张照片他也有一点稀薄的印象，那是在罗伊出院的那天照的，和他们二人的合影一起都在那天。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合影上他们表情那么尴尬，因为摄影师是布鲁斯。至于自己的不配合，那也只是那时候自己对布鲁斯态度的一个常态缩影罢了。杰森忽然感到发自全身心的疲倦，如今他也是成年人了，比少年时能看到更多说重要也不重要的，含着心意的细节。但少年时那些莽撞的愤怒在这么多年后也不会就因此完全消散，只是它不再激烈和暴力，而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变成说不出口的酸涩。
“啊，这里还有个东西。”罗伊把信封递给杰森，指腹能摸出纸封里还有点什么卡在里面。
杰森倒过来信封用蛮力在床头柜磕了磕，一个巴掌大的卡片终于掉了出来。
给杰森：
在我们这个身份里，不要为我们做到的每件事骄傲，但也不要为我们没做到的每件事失落。我们会做这个从来不是为了自我认可，只是因为我们有这个能力。你可以把我们想像成桥，桥不需要有感情，但人们需要它，所以它存在。
你的成长我一直都有看到，早在很久前我就知道我已经不必为你担心了。你已经是很出色的，能独当一面的神父了，至于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p.s.下次来会给你带汉堡,可以和护工说下你想吃的口味。
B
罗伊想说“如果早点看到就好了”，但他也知道现实就是当时最需要这个的那个少年没能看到，然后就这么长大了。
他最终只是无言地用力搂了搂杰森的肩膀。
- tbc -
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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