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麦卖包子

画想画的 杂食动物 只许夸我

 
   

【Royjay】星期六 04

*普通人AU,没有超能力的世界


目录    01     02     03     05     06      07     08


———————

 

离酒吧开门还有三个小时,杰森出门去接罗伊。他今天去接受一个小杂志的采访,一大早就被编辑拖出去做造型了。编辑部不远,时间还很充裕,杰森随手捞了件针织衫套上,决定把车钥匙扔家里走着去。

“好麻烦,”早上的时候罗伊扒着门框不愿意出门,前一天缩在房间里写东西写到很晚,现在眼睛困到根本睁不开,“好痛苦,可他们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杰森前一天就预料到这个场景,提前起来煮了一壶热腾腾的美式,晾到半温正是罗伊出门的时间。杰森守在门框边给磨磨叽叽的罗伊灌了一杯下去。

“苦。”罗伊迷迷糊糊地挣扎。

“提神和消水肿的。”杰森一手托住杯子一手拍他的后背免得罗伊呛到。

“快到时间了……”编辑看他负责的作者一脸不争气的样子胸闷气短,只好转向杰森,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催促。

杰森点点头收起杯子然后把罗伊的手指一根一根从门框掰开,“结束后我去接你。”罗伊的眼睛瞬间地放出些光,杰森趁机把人从门上撕下来,总算是囫囵打包塞到了编辑手里。

 

采访果然问到罗伊最近转型的迹象,罗伊歪歪头说我没觉得这算是转变呀。采访人认真做过功课,不服气地列举了个过往作品归西角色大全,又拿起儿童文学指尖戳得哚哚作响。罗伊说你这样就不对了,你看烟花筒嘭地漫天喷发火球,只要抬头看就会发现没有人比他更漂亮更自由,那一瞬间还不是我能给它的最好的结局吗?可你非要把头低下去,拿个小簸箕扫它满地的灰像个委屈的小寡妇,这又是何必呢。

采访人被他噎得吹胡子瞪眼,支支吾吾说至少偏重点确实不一样了。罗伊拳头一砸手心说这倒是,我不承认转型是因为哪一部分都是我,不过确实最近在缪斯的指引下我改换了些方向。

缪斯?采访人迷惑地顿笔抬起头。罗伊忽然想到什么有点消沉地掩住嘴,不好意思,没有缪斯,什么都没有,请不要写进去。改换方向只是因为我还是想尝试一下,哪怕再艰难也想再试试。仅此而已。

 

杰森到的时候罗伊已经在路边等着了。编辑和杂志社确实在造型上费了番功夫,给罗伊扎在脑后的发尾还专门烫了几个小卷儿,上面松松地扣了顶贝雷帽。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一点,像是哪个艺术院校的学生。他踢着石子左顾右盼,吐出一团团白色的哈气,毛茸茸的呢子大衣被风吹的鼓起来,像一张绷紧的帆。

他这样子路过的陌生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杰森太熟悉他了,所以他对着罗伊假模假样的精致套装笑出了声。

杰森开口叫他,蒙娜丽莎一秒钟变回金毛大狗飞扑而来,罗伊风风火火跑到杰森面前,金丝眼镜的链子随风而动啪地结结实实打在杰森脸上。“你可算来了,”罗伊兴高采烈地卷在杰森脖颈上,杰森的皮肤凉冰冰的贴起来很舒服,“大衣好热的。”

罗伊的体温偏高,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些过人的灼热。“还有两小时才开店,”杰森帮他把扣子敞开,又替他正了正跑歪的贝雷帽,“艺术家,想想我们这会吃什么吧。”

 

收到杂志样刊是在圣诞附近,罗伊出门采风杰森就替他收了下来。想看的话就看吧,啊不过如果把我拍得不好看就不许看了,罗伊一本正经威胁道。电话那边传来巨大的风声,不知罗伊又在哪里尽心尽力地沉浸到全新的人生中,他仿佛总有用不完的活力。

采访那天杂志方被罗伊绕得满头雾水,只好扭开话题挑了个例行公事的发问,所有文学形式里面最喜欢哪种?

罗伊复又手舞足蹈起来:剧本,当然是剧本。多么奇妙啊,所有对立、撕裂、和离异——又称之为荒诞——被放大到极致又缩小下去凝聚在那么短暂的舞台,像把宇宙硬塞进一颗手心放得下的核桃。而悲剧更是其中的中流砥柱,悲剧就是荒诞的集大成者。

罗伊顿了顿扶扶镜框,你是不是想问,单纯的甜蜜与幸福不好吗,当然好了,只是它转瞬即逝,就像用力将石子投入大海。你听到咚的巨响,那一簇飞溅的水花就是你能从中获得的欢愉,可相比于整个海面来说那就是平静无波了,除非你阉割自己精神到只有水花那一尺见方的池塘。而冲突与矛盾不同,它们不需要条件,它们就是运动的世界本身,是渴望的精神与令人失望的世界碰撞,就像两块打火石摩擦出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像留在唇舌的辣味——你知道吗辣根本不是味觉而是痛觉——就像伤口,它能留给你的感动如伤口般长久而热烈。

可真是太迷人了,罗伊摇头晃脑做收尾陈词。

 

杰森翻开杂志,相比起本人来照片上的罗伊被摁了静音键,又被金钱的力量按着老老实实摆了姿势与表情,因为不能对镜头做鬼脸而隐隐透出的不情愿反倒酿成些歪打正着的忧郁质感。照片被密密麻麻的小字环绕,杰森都能想象出他眉飞色舞宣讲,采访人不堪其扰索性放空自己闷头记录的样子。

罗伊是个有很多话可说的人,可自从温泉之后,他们二人之间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他是说不是插科打诨的那种。

被温泉泡晕的罗伊昏昏睡去的第二天清早杰森就被冻醒了,他闭着眼摸了摸自己盖着的皇帝的新被——他依稀记得自己虽然躺在罗伊旁边,却也是额外拖了一床被子过来的,可是——显然自己身上空无一物。杰森困惑地看向酣睡的罗伊,罗伊的被子盖的好好的。不,等下,这不是他的被子吗?

杰森翻了个白眼,了然地看向床下,果然,罗伊盖着杰森的被子,而罗伊自己的被子安详地躺在地上。

于是杰森只好勉为其难把罗伊揍醒,残酷地从一脸茫然的他身上剥下被子,自己一扭头回笼觉去了。

只是指望罗伊善罢甘休也是不可能的,他很快从蒙圈中转醒,嬉笑着爬进杰森的被窝,他手长脚长地缠住杰森,额头热乎乎地抵着杰森的肩颈,在杰森耳边吹枕头风。

我昨天都和你说什么了,罗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太困了都记不起来了。

杰森如实复述,连带着讴歌般击碎了他的警铃那句。

罗伊大惊,我怎么能这么说,这是不应当的。

杰森提起那句话心下仍有些惶惶,但他对罗伊总是很有耐心,于是体谅地宽慰道,你爱我,这也是人之常情。

罗伊摇摇头,正是因为我爱你,才更不应当,才更应该知道保持距离才对。

杰森不解,我虽没怎么谈过恋爱,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我听说这正是爱的副产物。

罗伊大骇地摆摆手,不行不行,我一旦抱了这种心态我便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我必将成为寄生的藤蔓吸食你为生。更何况我爱的是你,那便更不行了。

杰森便问我又有什么不同。

罗伊道,这事关一个私下的承诺,你不必知道。总之昨日的话我再不会让它被说出口了,我生而怀刀,万万不应该靠你那么近的,只会让你受伤。

杰森对着哑谜不解其意皱皱眉,……黄段子?

罗伊沉默半晌,半天挤出一个呃。他歪着头想了一会觉得不亏,于是开口道也不是不能这么理解?要不我们试试?

好好的对话和杰森一起,被搞黄色行为怼散了骨架,杰森被搞狠了事后痛打罗伊一顿报复,复又振作起来,可对话却从此没有再回归日程。罗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尽心竭力地避开所有自己会忍不住深刻交流的场合,只留下没营养闲聊的部分。杰森觉得他们的关系这样下去有点消费降级,情侣变炮友的意思。看看罗伊,漂亮的小艺术家,宁可和杂志社那些听不懂也不是很在意他讲话的人长篇大论也不和他交心。不过有时候也是这样,正因为不明白和没关系才能说出口,没有联系也就没有负担,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寻求曾经的杰森的帮助呢。

 

罗伊来酒吧帮忙的频率越来越低,杰森问起罗伊便还是那句采风啦采风。罗伊尽心尽力地安排了些普通情侣会一起完成的不痛不痒的活动保证他们的相处时间,俗称约会。他们一起在过山车欢呼,一起在电影院抱着爆米花睡着,最后都觉得不是很有意思索性缩回家里。两个都是从事无休工作的人,能在闲暇时间好好休息便是弥足珍贵的了,罗伊便也不再折腾。

他们的客厅摆着一张松软而宽敞的沙发,杰森喜欢窝在上面,随意点开电视看纪录片。罗伊反而喜欢光着脚坐在厚厚的地毯上,腿伸展开,头斜靠着杰森的大腿读书。罗伊总是无意识地自言自语,把他喜欢的段落念出来,他的头借力仰倒在杰森的腿上,书扣在脸颊,发出满足的嗟叹。这种时候的罗伊是不带一丝杂质的真诚和滚烫,仿佛烦恼从未存在过,几乎溢出光来,杰森也能因此能什么不去多顾虑,在偷来的安宁里专心地浸泡在光和热。他眼睛扫着节目,手上心不在焉地去编罗伊的头发。

这让我觉得我像莴苣姑娘,你是抓着我的辫子上来偷情的,罗伊忽然放下书抱在胸口眉开眼笑。

我如果是王子根本不会爬上去,会揪着你头发直接从窗口拽出来,杰森冷漠无比用橡皮筋堪堪捆住一大把的麻花辫。

会秃的!罗伊抗议,那我以后一定要剃个光头。

杰森不理会这个提议,只是真诚地仿效王子拉住罗伊的辫子往后拖,罗伊被扯得下巴尖抬高,正好接住一个弯下腰的亲吻。

真的会秃的,罗伊懊恼地摸摸脑壳。

 

只是圣诞节前夜的时候他们也不能免俗地去了市中心布置的巨大圣诞树下,彩灯把一方天地照得亮如白昼,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就不去教堂了吧,罗伊隔着毛线手套哈气。

嗯,杰森模糊地回忆着子夜弥撒的读经与咏唱,像是上个辈子的事。

许个愿,罗伊去抓杰森的手合拢在自己掌心。

我以为你不信这些?杰森拧眉毛。

万一呢。罗伊摇摇头闭上眼睛,自言自语不自觉地飘出声来,希望大家都要幸福,我也要幸福。

 

很难说现在这种状态让杰森感觉怎么样,他们本该互相拥抱着把心贴得丝毫不分,让罗伊滚烫的爱化作岩浆和焦糖裹住他,可他们成了三流情感小说里常写的取暖刺猬,只能保持着尴尬的距离。按理说杰森应该失落,像所有刚开始热恋的情侣一样,他也确实有些,他刚起步的爱上被挖了个洞,施法对象点了满级闪避,劈砍加平A都找不到使气力的地方。但他心底又偏偏暗暗松了口气,被拖拽进黑色河流的感觉没有人想体验第二次——如果罗伊能和他共感的话,没准能因而写出个令人恐慌的克苏鲁系故事——扭曲之下他反而是安全的。

 

罗伊向杰森请辞他仿佛也是板上钉钉的事。而这一天在年后终于还是来了。

我要出趟远门,罗伊摇晃着混合杯转过头来,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

哦,杰森头也不抬,

你一点都不意外不是吗,罗伊把挡到眼睛的刘海拢到耳后,杰森我真的努力过了。

罗伊想如果现在是在他最喜欢的剧本里,他该泪水盈眶也该神态失常了,他该说我太懦弱了,就像在冰天雪地中旅人看见熊熊燃烧的火堆,克制不住去靠近。可我浑身挂满了冰晶只会让炭火熄灭,我越是痴迷它的温度就越是不能靠近。我尝试过找条出路,可炭火与我只有一边可以存活,这是无解的。他该说请您挽留我吧,就像你我心中都渴望的那样。又该摇头说不要挽留我,这样我们才能走进无声无息的安宁获得冥顽的幸福。这造化弄人的命运,如果您与我没有智慧与珍视,一切都不至于走到这步,可您爱我,那我必须离开才行了。

但他不是剧本里的人,也没有在舞台上,所有夸张的表达不被允许。他还真真切切站在吧台里,调他的最后一杯鸡尾酒,把搅拌棒敲得叮当作响。

“小杰鸟,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对吧。”他开口道。

 “我也爱你。”杰森放下手中的毛巾和罗伊交换一个亲吻,这可真是个绵长而窒息的吻,罗伊脸颊憋得通红,流下两颗生理性的眼泪。

“但你也知道这不是问题所在。”杰森的额头抵住他的,发梢蹭得罗伊很痒。

长大点吧,罗伊,杰森听见自己这么对罗伊说。保持现状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他和罗伊。这大概是在罗伊离开的游移脚步上又助力地推了一把。

罗伊总是长不大,他那些天真又充满浪漫的幻想不能填平他们过往经历留下的烂摊子。这次罗伊能主动提出离开在杰森看来已经是他第一个长大的迹象,能将几近外化的不甘心咽回去落成自己头顶的刀,是雏鸟离巢踏出的令人欣慰的第一个歪歪扭扭的步子。杰森知道罗伊总有一天会回归一副天塌下来还能再补回来的样子,不让步也不停下脚步,但明显不是现在。这不是现在的他们能看得到的未来轨迹。

他们都还没准备好。

而他有什么资格说罗伊没长大呢,甚至可以说他自己才是最没有准备好的那个,杰森想。罗伊至少有过多到几乎溢出的信任和期待,让他多大的烦恼在泥里咕噜一滚又能爬起来,这是杰森见过最勇敢的人。但杰森已经很累了,这种西西弗推石头式的周而复始的挣扎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再掺一脚。

给我点时间,罗伊说道,就像杰森猜到他会讲的那样。

好,杰森想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他对时间的观感从很多年前接受电击治疗的那一刻起就变得很模糊,实际上不只是时间感,还有对各种情感的把握。杰森不是医科出身,没法用专业的理论解释这个变化,只是朦胧地感觉这种治疗的原理是把一场核聚变无限地拖长,用蒙蔽感官的方式把理智爆炸分散到每一天每一秒的细碎时间,变成漫长的麻木。他成了真真正正悬在半空中的人,世界只有两个人能切实地戳在他迟钝的神经,偶尔把他拽下来落在满是荆棘和糖果的地面,罗伊是正极的话,布鲁斯就是负极,都是他不知道怎么应对也不能彻底割除的难得情感波动。但至少感官上来说,他确实有无限的时间去收获罗伊口中的机会和希望。

“罗伊,无论如何你要知道,‘我一直都在’这句话依然有效,在任何你需要我的时候。”杰森自己都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多像布鲁斯,冷静又平淡,任何温情都能包裹得像一杯刚从冷柜拿出来的冰水。当然了罗伊没有临别前被打一顿的打算,所以他只是在心底小小地嘀咕了一句。

至于这句话本身,罗伊从来都毫不怀疑杰森是他孤独星际航行的最特别的一枚坐标,时刻吸引着他靠岸。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罗伊想,我不想撞毁一个港湾。


- tbc -


下一章

评论(6)
热度(68)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麦麦卖包子 | Powered by LOFTER